“巴国与楚国,就像越国与吴国,均是一强一弱,邓子为什么以为不足一论?”
“越王勾践,三年事吴,卧薪尝胆,不是非常之君,不能为此非常之事;文种、范蠡,世之奇才,本是楚人,而越王能听其言,用其计,这正是天意才有的搭挡。吴王夫差,要不是碰到这三个克星,也许不会二十年就断送了吴国。
“而巴国,没有这三个人,也许,永远也不会有,倒是伯嚭那样的人才,一定会有,每个国里都会有。巴人好战,英雄辈出,若公室贵胄清明,选贤任能,自保时日,或可延长,以顺天命所归。若仍昏溃失德,楚、秦用兵,恕老夫直言,其势高危。
”老夫在楚王宫就过事,也进过巴主宫,因此以为不足一论。”
“那我们又可否像当时越国一样,假议和,真备战?”
邓路笑道:“巴国谁去议和,巴文种吗?又谁备战?巴范蠡吗?”
荼天骥答不出来。
邓路笑道:“我说笑呢。巴对楚,就如当时越对吴,不得不战。”
荼天骥同巴国绝对大多数武将一样,并不具备良好的战略思维能力,他最关心的是丹涪水,道:“瞫氏如何?”
“破巢之下,岂有完卵。郁水因有盐泉,巴国必以全国之力抗争,若郁水失,则瞫氏必有一场生死恶战,胜负并不难料。”
荼天骥拜服,道:“无论如何,也要等我辈战死才有可能!”
天大亮之后,二人停谈。吃了早饭,焚香再拜了丁公和白马。
临行,荼天骥令将分别一小包神茶送与邓路和丁家沟主人,率众人离了丁家沟,丁衍领路——头晚夜,丁衍已禀明父母,随荼天骥到荼氏寨中为武士,多年的心愿得偿,欢喜不尽。
路过天尺茶园,将带回的宁有危险也不愿丢弃的神茶树苗移交荼良,又住上一宿,载歌载舞庆祝到半夜。
临睡前,荼天骥取下野人送的木头弓箭,送给其父,道:“父亲以后再到丁家沟,将这弓箭挂在腰上,或许有些方便处。”
荼良道:“好。我也正好要回寨上准备数日后的茶祭,不然就不会提前从丁家沟回来了。今年取了神茶,更要大祭。”
次日,荼天骥父子及一行人离开茶园。
却说荼谨曲指一算,采茶队伍出发已过二十余日,夭无音迅,焦急起来,数次派人打探,无有消息,如坐针毡。这一日正在焦虑不安,从寨口飞奔来一人,大声喜叫:“四哥、七哥、十一哥回来了!还有天尺茶园主也来了!”
荼谨大喜,忙与众人出寨数里相迎。
众人看全军而返,无一人损失,更是狂喜。早已安排下杀猪宰羊,不醉不归,自不必说。
荼天骥率队取得神茶,且无一人死亡,为数百年之唯一,名声大燥,荼氏族人奉为神将,传遍瞫氏。传来传去,其荼天骥真名反被误传为“荼天尺”。
狂欢几日之后,打理好茶叶,荼谨亲自与荼天骥等送到虎安宫。
得知此次取神茶,无一人伤亡,瞫伯大喜,令重赏。
虎安宫中设宴管待送茶人,专设小宴招待荼谨、荼天骥二人,特上巴国主赏赐的巴乡清极品美酒。相善、若春沛、苴怀、虢昌等作陪。
瞫夫人也来敬酒——这片土地上,男女绝对不平等也是从令人压抑的朝代开始的,如果巴永秋活到不准妇人上席吃饭的年代,她一定会笑掉大牙,要是那时她的牙齿还在嘴里的话。
酒过三巡,便说闲话。瞫夫人道:“听说去采神茶的是两个小女孩儿,也要重赏。”荼谨起身谢过夫人。
夫人又道:“梦语的一个得意侍女大了,过几日就要送出去嫁人,再加自从甘草嫁给了瞫丁,梦语总不如意。能去取神茶而归的女子,也算是奇女子了,若荼寨主愿意,能否送一人来陪侍梦语?”
荼谨连忙起身谢道:“能来服侍宫中,是我寨女人的造化,求之不得!”
酒又过数盏,虢昌对荼天骥笑道:“如今人人都知道有个荼天尺,甚是了得,反而不知道有个荼天骥了,我看你纯粹随了众人,就叫天尺”。
瞫伯笑道:“我看极好。”就这一句笑话,荼天骥正式以“天尺”为字。
荼谨回寨,派人送郫茗花进虎安宫。
茗花第一次拜见瞫梦语,梦语见她:
豆蔻初开,晨花带露,朝霞二片缀月边,秋水两汪绽清泉。肤腻不嫌青布粗,臂嫩更喜蓝袖短。高矮合中,胖瘦恰妙。胸前含苞欲怒放,唇里榴粒好比齐。阿蛮束腰肢,绿珠散长丝。未见人影声先到,不为他人强装笑。
梦语细看,越看越喜欢,笑道:“意想不到还是个美人!”
茗花有点不自在道:“奴女每年好几月在山上采茶,毛手毛脚,哪里能与虎安宫里的姐姐们比。”
梦语道:“不然,你有一种虎安宫中女子没有的美丽。快让我看看采神茶的手。”
梦语轻轻拉过茗花的左手,见手掌红润,手指如笋,或是才采了茶叶,拇指、食指、中指尖腹上有如淡淡的碧玉般的颜色,低下头闻了闻,笑道:“真有嫩茶的馨香味,很好闻。”
搞得茗花不好意思,又不便缩手。
梦语放开她手,道:“你从天尺峰来,就如白云飘到虎安宫,以后就叫如云吧。”
事后,夫人说梦语是改名的毛病又犯了,她笑道:“我不先改了,还不是母亲又多出一种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