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这样做?”
房间内,灯光暗淡,躺椅上靠着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女人,她是本村家喻户晓的富婆。
老女人身前站着一个青年,有些沧桑有些瘦弱。
“周浩,你真打算这样作践自己?”老女人道。
周浩看着老女人,那双干净修长的手不慌不忙地解掉上衣的纽扣,他道:“家里的傻寡妇病了,这两天咳嗽还带血,我用维识给她瞧过,肺部跟发霉似地,再拖下去真应了王大狗那句话——迟早得送上山埋了,我准备送她上大点的医院,但没钱,下雪天山里的狍子都冬眠了,即便逮着了去卖,也九牛一毛,顶根毛用,咋办?也只能这样做!”
周浩把衣服放在木桌上,脸朝天,躺着。
老女人站在他身前,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女人,牙板还整整齐齐,能把蚕豆咬得稀巴烂,骂人的时候能絮絮叨叨骂出一箩筐出来,不过这个时候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嗨!有趣了,这事您又不是头一回做!别整出一脸惺惺作态的样儿,动作干脆点!”周浩有些不耐烦道。
“那我可就来了!”
老女人蹲下,用木盆里的热水把周浩的胸脯上下拍湿,深吸了一口气,食指与中指间的锋利刀片就由上而下开膛破肚。
干脆利索,刀片在肚皮上如行云流水一般酣畅。
很快!
老女人把周浩的肾放入冰箱。
“周浩,你虽然是浑然天成的维体,细胞组织修复功能高于常人,但肾脏不是阑尾,少了一个肾,肯定对你以后的生活有很大影响的。你脑瓜子灵活,大维度学校的入门考试你可以轻松拿个全县第一,国防标兵考核你也拿个优秀,你真打算在这个穷乡僻壤里挨穷一辈子?真打算拖着一条猎狗跟山里的野猪狍子打交道一辈子?真打算被那些没读过书的乡下人叫做狗日的白眼狼叫唤一辈子?你在没有进入维度学校的情况下维度系数3.5,你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创出一番惊世荣华,你真铁了心要把自己给埋了给坑了?如果不,我倒是有主意,我有个侄女在省城的维度学校里当助教,过两天会来看我,由我引荐再加上你的优秀,应该可以去那所学校里当个后进生。只要你肯努力,甚至可以成为维度学校里的佼佼者。”
周浩穿着衣服,努了努嘴,道:“我没兴趣。”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老女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同情地看着他。
“你家那个傻寡妇,恐怕挨不过这个月的十五,知道那是啥日子么?鬼节!”老女人道。
冷不丁,原本一直漠不关心姿态的周浩忽一皱眉,道:“王阿婆,听说你早年在大维度学校里念过书,你说的话,我听!”
“真听?”
“真听!”周浩坚定地把头一点。
“三百年前美国的一位医生曾做过实验,发现人死之后尸体的重量总是少了26克,为什么是26克?那是21世纪,人类还处于蒙昧无知,唯物至上的时代,灵魂学,神学被当作迷信一概摒弃,不过也有些开明人士把这26克重量默认为是灵魂的重量。但现在我们知道灵魂的重量是13克,是一个质数,多出的那13克是另一个人的灵魂。一个普通人死之前,一定会出现这样一个‘灵魂倍增’的过程。多出的灵魂只能是那人的直系亲属。我这么说,你懂么?”
周浩嘴边扯出一个近乎邪恶的微笑,不算刻薄,道:“我懂!”
老女人看着周浩,眼中只有同情。
傻寡妇死去的直系亲属只有一个会加害她,那是她的父亲——死后连尸体带棉被被周浩扔进臭水沟里的男人。
“不管是佛家的宗教学,还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哲学,都说因果的必然性,你种下的因,在你妈身上结下果,这是一个无法抗拒无法扭转的过程。”老女人回到靠椅上,道:“对于这个过程,你只能接受。”
“接受个屁!”
周浩从口掏出一杆黄竹做成的烟杆,食指大拇指中指三指并着,深吸了口咽,被自己呛着了,咳嗽道:“我是在后山坟窝窝边出生的,小时候傻寡妇的**没水,我就在死人坟头捡剩的,乡下人迷信,说人死了头七魂还在,我怕个屁,我觉得他一个死人干嘛跟我一活人抢东西吃,被人家发现了,暴打一顿,打得头破血流,但我命贱,越打越结实越生龙活虎,我能活到现在,并且把那个女人也养活到现在,绝不是靠接受与生俱来的一切,而且靠斗!靠不断地去斗,掰了命地去斗!我才不管什么必然性与因果性,我要傻寡妇活着。”
周浩在说最后那七个字的时候,带着不可置疑的霸道与坚决。
我要傻寡妇活着!
晌午。
村东头,周浩家里。
四个粗壮结实的汉子闯了进来。
家门口用青竹拴着的草狗一个劲地狂叫,被为首的男人狠狠踹了一脚,骂道:“驴日的周浩,你给老子出来!”
屋内,阴暗,潮湿,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女人,形容枯槁,白发苍苍。
“傻寡妇,你儿子滚哪儿去了?”为首的男人不耐烦地问道。
傻寡妇没听到一样,没理会。
那男人怒了,靠了过去,扬起粗糙大手,道:“老子问你话呢?你哑了还是傻了?再不说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