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自以为算尽了大晋国中事,禄位、权势、方镇和朝局,直到今晚,褚歆才意识到,年纪轻轻的刘霄替他展现出一幅恢弘的画卷,比起他脑海中原有的世界,更宽、更广阔,浩瀚无垠。
“长度,照你心中的设想,有这种可能么?即便有,又需要多少时ri才能达成所愿?”,褚歆忽地站定,看向刘霄问道。
“或许三五年,或许需要毕生之功,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又能算准身后的十载光yin?”,刘霄答道。
“不错,谋事在人”,褚歆仔细把这句话玩味一遍,继而似有所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刘霄道,“若能时运兼济,长度果有一天能建此不世功业,那……又该把你自己置于何地?”。
“青史一笔,百姓传诵,足矣!”,刘霄不假思索答道。
“如此,甚好”,褚歆勉强一笑道。
不管怎么说,如今褚谢两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尤其褚歆和刘霄两个,褚珞嫁过去之后,即便他们两个要在彼此之间来个泾渭分明,别人多半也不相信。
怪只怪刘霄一直以来隐藏得太深,褚歆知道他才具不凡,却未料他胸中藏有如此宏图。似刘霄这样的人,不是治世之能臣,便为乱世之枭雄,若有朝一ri果真完成如此开天辟地的大功业,位尊九五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他褚歆是否要跟着踏上这条船?什么收复雍凉凿通西域,这等事情最多眼前一亮也就算了,褚歆早已过了热血激昂的年纪,他想得更多的是身家xing命和褚家族运。
依眼下的情形看,他不过为皇太后之弟,假以时ri等皇太后仙去,皇帝岂能待他如旧?
回过头来想,如果刘霄能成事,司马家自然赏无可赏,只能以天下相谢。到那个时候,女儿褚珞便会母仪天下,而他褚歆,便是皇帝的岳父!这本帐,似乎值得好好算一算。
一瞬间,褚歆又想起一桩往事,想起褚珞三岁那年,他们一家东安寺外偶遇的一位疯癫和尚。
“大风后人鼎天下,落入人间主后宫”,当ri疯癫和尚口中吟唱的歌谣,复又浮现在褚歆的脑海里。继而,他又回想起天子赴建康郊外亲迎屯骑营大军还京的场景,想起当时的刘霄走到大军阵前振臂高呼的景象,振臂一挥,三军皆呼“大风”,这“大风”二字,不正是屯骑营将士的战号吗?
一念至此,褚歆越琢磨越觉得疯癫和尚的歌谣实为一句谶语,大风后人,可是指的刘霄?落为珞,主六宫可不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奇事!当真奇事!难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当不得真,刘霄最终功败垂成,对他褚歆来说也没什么太坏的事情,刘霄干的又不是窃国谋逆之事,自然不会有株连九族之祸。
“这个买卖,不妨做它一做”,褚歆权衡再三后暗道。
“长度,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你!”,沉吟良久,褚歆下定决心后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唬得刘霄一惊。
“岳父大人,这……又从何说起?”。
褚歆意识到自己话没说完,倒叫刘霄误解了去,莞尔道:“勿惊,我的意思,先前知道你是大才,可直到今ri才窥得长度全貌,胆略见识,只怕早胜过我多矣!”。
刘霄这才明白岳父的话中之意,跟着笑道:“岳父说得小子羞愧难当,担上大才之名,我已经忐忑不安,何论胜过韬光养晦的岳父大人?”。
“你呀!”,褚歆手指向刘霄笑了笑,随即又正容道,“长度胸中方略虽好,但毕竟不是一两ri之功,我想听听,眼下你又如何打算?”。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子打算趁机出使一趟燕国,将我大晋示好之意宣示燕国君臣,如果可以,最好让两国结下盟约”,刘霄回道,随即,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出使燕国之前,还需岳父在朝中做些铺垫,最好,让燕国使臣见到我大晋和秦国交恶的一面”。
“我就知道你长度,不会给我这个岳父分派上什么好差事”,褚歆道,“好歹勉为其难吧”。
有了岳父这句话,刘霄放下心来。时辰转眼不早,他便原样收起那副舆图,又命人去内宅寻找褚珞。
不久得知,褚珞正和她母亲叙得正欢,明言告知刘霄今晚就在娘家过夜,刘霄摇了摇头心道她任xing,无法,只得独自打道回府。
褚歆跟着送了出来,说了几次让他留宿府上,却不见刘霄点头应允,以为女婿府中还有事,也不好强留,安排人备了车驾将他送回谢府。</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