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苏杭突地伸出手来,手腕用力,轻松的从苏曼手里夺下了刀来,他右手掌刀,左手从一边的菜筐里取出各种时蔬,不断的送入右手刀下。
苏曼和小伍呆呆的看着苏杭运刀如飞,那把菜刀在他手里仿佛活了一样,或立或斜,有时又与菜板平行,刀尖挑划拉,刀锋片劈剁,连刀背也可以用来拍。
转眼工夫,他手边就多了一堆切好的食材,苏曼信手拈来,片条丝各异,几乎没有重样的形状,却都大小均一,形状完美。
她默然半晌,一年来累积的骄傲被彻底的打落凡尘,知道自己在厨艺的道路上,不过是一个踉跄学步的婴儿罢了。
小伍终于眨了下眼睛,酸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滚出了两滴泪,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还是一无所知。
苏杭放下刀,双手抱肩,扫了眼小伍,看着苏曼,颇有深意的道:“一把菜刀,可切可剁,大小随意,形状随心,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不需要那一套刺身刀具,因为你有一把菜刀就够了。”
苏曼身体一震,在苏杭技精近乎道的演示之下,由不得她不信,一旁的小伍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堆切好的食材,心中反复回荡着一个声音,只用一把刀,他可以,我也可以!。
小伍猛地抬头,死死的盯住苏杭,张口唤了一句:“师傅!”
话一出口,他顿觉浑身一松,目光炯炯的盯着苏杭,迫切的道:“请您收下我吧,师傅!”
苏曼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坚决果断的道:“不行!他不收徒弟!”
苏曼私心里把学厨时间当做父女二人培养感情的亲密时段,自然不愿意与旁人分享。
苏杭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摊开双手,“我家一个笨女儿已经够我忙的了,而且你主攻日式料理,练好刀工就完了,也实在没什么可讲的。”
苏曼:“……喂,为什么女儿前面还要加上一个笨字?”
苏杭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你听错了。”
苏曼一脸黑线,她家喂真是越来越坏了。
苏杭咳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菜刀:“你们记住,基础刀法一共有四种,直刀,平刀,反刀,和花刀。”
苏曼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非基础的刀法有多少种?”
苏杭眉毛扬起,意味深长的道:“不多,二百多种而已。”
苏曼:“……”
苏杭见天色不早,把四种刀法简单的介绍了下,又教了些要点给他们,吩咐道:“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开始教你鲁菜,同时开始练习刀工。”
这个苏曼可以理解,柳城本身就在山东地界,从鲁菜入手最正常不过。
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小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苏家,苏曼则是抓紧洗漱,打着呵欠上床,闭上眼,脑子里还在不断的盘旋着苏杭的话:“——材料不同,就要选择不同的刀法,平刀切豆腐,推刀切熟肉,拉刀切鱼虾——”
反反复复的,睡梦中,似乎天空都飞满了无数的食物,同时又有无数的刀,环绕在她身边,她手里拿着一卷红线,要给光棍刀们准确的找到各自的新娘。
苏曼的头都大了,一片嗡嗡声中,所有的刀突然铺天盖地的向着她冲来,苏曼吓的尖叫一声,一个温柔的女声蓦然响起:“记住了吗?记住了背一遍给妈妈听。”
同时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好笑的插了进来:“哪有你这样的,给女儿启蒙居然叫她背诵你喜欢的菜的食谱。”
那女子带了些娇蛮的,任性的道:“曼曼喜欢的和我喜欢的一样,有什么不好!”
她的声音一顿,又调笑道:“比如,我们都喜欢你呀——”
男人连咳两声,苏曼甚至可以想象他脸上微微泛红的又是欢喜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接着响起的便是稚嫩的童声,“清炖蟹粉狮子头,三套鸭,水晶肴肉——”
苏曼猛然惊醒,双眼无神的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口中无意识的重复着:“狮子头,三套鸭,水晶肴肉——”
她的眼睛渐渐有了焦点,下一秒,一股说不出的浓重悲伤席卷了她,胸口闷的难以呼吸,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死死的咬住被子,妈妈,那是妈妈!
她却已经忘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