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从来不是个坏人,庄华从一开始就知道,初遇时他的嚣张跋扈只不过是被惯坏了,一旦有人去正确的引导他,就会把这个长歪了的少年扳回正轨。
而此时,庄华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为了一位如兄如父的朋友的逝去而伤心的少年。她想也许她应该说一些鼓励的话,或者说个笑话,但是好像都不合时宜,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程隽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了,他不需要空洞无味的安慰,也不需要华而不实的鼓励,只需要一个安静的人倾听一会儿就好。即使安慰,这个能给予他温暖和安慰的也不会人是她。
沉默良久,庄华静静的陪着程隽度过这难熬的寂静时刻,他抬头,“他”还在,目光沉静的看着他,没有询问,没有催促,只是沉默的陪伴,却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心安。
程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让你见笑了……”
“你的笑话我见的还少么。”庄华睨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对他说:“伤心完了就干活吧,我毕竟是个外人,程府上上下下还是要你说了算。”
程隽双手揉了揉脸,庄华说的对啊,他现在可是名符其实的程府主人,在姐姐醒来之前,绝对不能让自家的东西损失一星半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些烦人的东西,他可不是程大哥,有那么多耐心跟他们周旋,敢来跟他聒噪,程府的府军可不是养来吃白饭的,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府兵重新掌握程府的护卫职责,那些族里调来的“协助”的护卫可以滚蛋了。
也不只是随了谁,程隽的手段比起程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程隽在天上,程围在地上,以狠绝程度论的话。庄华是很欣赏程围那种温和的手段,但是也并不排斥程隽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
短短两天的时间,程府里的人员组成就恢复成了程葳蕤尚未中毒时的样子,每一个被程隽“请”走的人没一个敢在明面上口吐怨怼,别说冷嘲热讽了,就连指桑骂槐都不敢。庄华不知道程隽是用了什么方法,也没打算去问,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她教出来的学生不指望跟她一样,若是跟她一样恐怕就糟糕了,天知道庄华有多怕麻烦。
就在这天晚上,程葳蕤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下人来告诉庄华程葳蕤醒了的时候,她正在准备睡觉,身上就剩了两层黑色的里衣了,听了这个消息把衣架上的大氅扯下来披在身上就跟着来报信的下人去程葳蕤的住处了。
她到的时候程隽已经在那里了,不同于庄华一副被人从床上揪过来的样子,程隽一身衣着整齐,脸上带着淡淡疲惫,却怎么也藏不住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之情。他殷勤的坐在程葳蕤的榻边,端着一碗用了不知道多少种补药熬出来的鲜汤,碗面上还冒着热气,他舀出一匙吹散了热气,小心翼翼的喂给程葳蕤,而程葳蕤则配和着自家弟弟的喂食动作,大大的杏眼含笑意,因为长时间昏睡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
“照儿,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叫了大夫来看吗?”庄华因为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寒气,没有凑过去,站在离着不远的地方关心的问。
程葳蕤声音略显软绵无力,回答说:“隽儿已经去请大夫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乏,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如雪拿着帕子给程葳蕤擦擦了嘴,知道庄华来了这三人怕是有话要说的,于是带着屋里其他的下人退下去了,灯光明亮的屋里,就剩下庄华和程氏姐弟三人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份,已经入了夏,屋外的知了不停的摩擦着翅膀发出声音,夜空被阴云覆盖着,空气有些闷闷的,已经阴了三天,看样子马上就会有一场大雨要降临了。
庄华在床榻对面的坐榻上坐了下来,对程葳蕤说:“程隽不错,堪当大任,你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来了。”
程葳蕤看着程隽会心一笑,“我知道。”她这一段时间虽然一直醒不过来,但是意识还是清楚的,外面的人谈话她都能听得见,从下人的闲话中自然能听到关于程隽以及府里的消息。
在对付敌人霹雳手段的程隽此时像个腼腆的孩子,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把手里已经离空了的汤碗放到一边的桌几上,避开程葳蕤赞扬的目光。
“明天早上我就回华府,不要再去主动联系我,听到我倒霉的消息就是你们离开寥庆的好时机,记得了吗?”庄华面色严肃的说。
程葳蕤点点头,这些他们早已经商定好的,“还有没有事需要我们帮忙?”程葳蕤问。
庄华从桌几上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之后有些发痒的喉咙瞬间感觉好多了,“不用,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们,不从我要补偿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程葳蕤没想到庄华这个时候还有说笑的心情,不禁莞尔,而后带着些好奇的说道:“难道要留下青繁和你一起涉险?”
“当然不。”庄华摸索着手中的瓷杯光滑的杯壁,说:“如果你们走到半道,青繁来找你们,你们不赶她走就行了。”
“看来华大哥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啊。”
程隽在一旁听着两个人说着话,每一句单独拎出来他都懂,但是穿插在一起他就一头雾水了,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看来还不是小事情,听起来其中还有青繁的参与,可是青繁却从来都没跟他透露过,从话里的意思,青繁似乎也在庄华的设计之中。一连串的问题在程隽的脑子里打转,快要绕晕他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华大哥,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