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善压下心里的酸意,笑道:“妹妹此番高嫁,日后咱们姐妹都能沾你的光了。*.**/*”
如情望了她一会,轻笑:“二姐姐这话还有些早,王府里的水可深着呢,我一个才嫁过去的新妇,除了谨小慎微,又还能怎样?男人们的事,如何是我一介妇道人家可以过问的?”
豫郡王府与靖王府相隔也不算远,却也离了好几条街,靖王府又戒备森严,轻易打探不出消息来,最后如善还是从别人嘴中打听出如情大婚当日便受底下人使绊子,如今瞧如情这番话,倒也信了八分,唇角弯了弯,道:“妹妹是有福气的,相信定能与妹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如情想着她先前的种种不入流的行为,不愿与她太过交集,淡淡道:“承姐姐吉言。”
如美最见不得如情与如善走得太近,这会子早却示威性地把如情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一通,皱眉,“你已是堂堂王妃了,可得把王妃的威风拿出来才是。我听闻,听闻……”她抓耳捎腮地望了下李氏,李氏轻咳一声,以关心的语气问哪情:“怎么我还听你大婚当日便有妾室怀孕的?你是如何处置的?”
众人目光复杂地望向如情,对于这个方家庶女高嫁王府,有羡慕,有嫉妒,此刻闻到这一华丽表像后的不付,却也心情振奋,大概,这便是嫉妒心作祟的缘故吧,见不得别人过的太好了。
如情静静坐着,额上硕圆明丽的珊瑚珠在一笑一频间闪动着柔和的光晕。如情淡淡地道:“这事儿,我一个新妇如何能处置?王爷已经处理了。”
众人木了会,又打了鸡血似地追问原因。
眼前一张张修饰精致穿戴华美又关心的面孔,如情朝如真身边挪了挪,细声细气道:“主母才进得门,妾室就怀孕了,这本就是打主母的脸,稍微体面有规矩的人家都知道该如何处理。何需由我出面?”当然,靖太王妃也曾让她处理,但她万精油地给推了回去。
主母进门要生下嫡子后方能让妾室怀孕,就算主母生不出孩子,也要三年后方可纳妾生子,但道理是这样没错,可真正施行起来,又有几户人家真正做到了?
如情的话,众人哪里肯信,又纷纷追问如情究竟是怎么处理的,居然让李骁主动出面把怀孕的妾室处理了。
如情吃受不住,只得了一半实话,“……先前,公婆也要我处理的,是王爷站出来不叫我为难。”在这方面,她仍是感激李骁的,没有学向云翰那般,缩在女人屁股后头,任她去打头阵,明知她心里委屈,却仍是逼迫她违心答应会让她及方府失去颜面的事。
众人心中五味杂全,羡慕嫉妒过后,又深深翡哀起来——如果自家男人也这样有担当,今生所何求?
如真三姐妹也是目光复杂,有欣慰,也有嫉妒,还有自怜……半晌过后,如真感叹地笑道:“我就,果真是傻人有傻福,想来确是不假。妹妹先前受了诸多委屈,如今是否叫否及泰来?”
众人又跟着点头附和,想着如情先前在婚事上的一波三折,确实心有余悸。换作平常人家,恐怕早已生不如死了。亏得人家还能走到狗屎运,被李骁给瞧上。
之后,总算把如情在王府的生活给一点一点挖出来后,这才放过如情,又跟着起旁的事,而这会子,已有下人来传,午饭已备好,可以开饭了。然后一行人又移到饭厅用膳。
男人们坐到外头高谈阔论,顺便比酒量,女人们则隔了道对折落地式屏风在里头吃吃喝喝。用过膳后,老太君似是乏了,便早早回去歇着了。
吃过饭后,如情正待回松鹤堂陪伴老太君,却又被何氏拉住。
“妹妹,前儿个我回娘家一趟,拿了好些鲜果回来,知道妹妹最爱吃水果,特给你把稀罕的留着,走,去我那挑些最爱的拿回去吧,可别嫌弃才是。”
众人知道这姑嫂是要悄悄话了,也不阻拦,只取笑这对姑嫂情深。
何氏也不辩解,携了如情的一手,一路来到倚松院。
倚松院面积不大,但布置精巧,好些大宗的家具全不见踪影,全是些实则又好看玲珑精美的小巧的家具,不占地方,却也实用。腾出的空地便让文哥儿滚着玩。
来到里间里,这儿采光良好,窗外的景色也看得清淅,婆子丫头守在屋外头,便不会再被别人旁听到了。
坐定,待丫头上了茶后,如情这才开口,“嫂子可是有话要与妹子讲?”
何氏轻抿了口茶,也不拐弯抹角,“依妹妹的提醒,前日去趟永宁伯府。”
如情知道她是去看望开安郡县了,是以也不吃惊,只是静静地问:“开安郡县怎样了?”
何氏摇头,语气悲悯:“估计捱不到明年了。”
如情对开安郡县无比同情,但同情过后也只有身为看般的怜悯后的木然,“依开安郡县的聪明,应该有替自己留后路吧?”
何氏赞赏地望着她:“妹妹果真聪慧,一语中的。”她深叹口气,语气廖落无边,“她已知自己时日不多了,一旦逝去,病弱的儿子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所以,她布下了一着妙棋。”到这里,何氏语气越发怜悯,“可怜的江家世子,听早些年还与你两位兄长把酒言欢,相交莫逆,鲜衣怒马,恣意风流……想不到,却尽数毁到女人手中。”
就算猜不出开安郡县要做何等疯狂事,但听何氏的语气,想必对江家对江允然应该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只是不知开安郡县究竟布了什么高招妙棋,让何氏这般悲悯他。
何氏沉默了会,道:“她拜托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待她逝去后,让她的娘家兄嫂把她的陪嫁奚数收回。让江家陪了夫人又折兵。”
如情摇头,“女子出嫁死在夫家,若无子女,娘家是可以收回嫁妆的。可她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
何氏哀怜一声:“那个孩子,我也瞧过,果真是个可怜的,瘦瘦巴巴的,抱着像羽毛似的,大夫都活不了多久。”
如情沉默,听当年云氏为了求娶开阳郡县,可是大手笔砸了一百八十八抬的彩礼。后来继娶开安郡县时,鉴于云氏的踩低爬高,成郡老王妃如何也不同意,云氏最终又砸了足足两百抬的嫁妆,成郡老王妃瞧在丰厚彩礼上,这才勉强让女儿下嫁永宁伯府,但给出的嫁妆却只是一般人家的一百二十抬,这样算下来,永宁伯府还是蚀了本的。..
如果开安郡县死了,娘家再收回嫁妆,云氏就更是亏上加亏。
但想到云氏此人的鼻孔朝天,如情却是拍手称快,“活该,这样的人,就要这样收拾。开安郡县,果真好妙计。”顿了下,“那第二件事呢?”
何氏低笑一声,但笑声却冰凉:“若她逝去后,要礼部的无论如何也休要同意让平姨娘升为继室。”
如情耸耸肩,“其实她根本不须这般交代的。我大庆朝规定,一旦为妾,便终身为妾。就算主母逝去,也不得抬为正室。”大庆朝对嫡庶规矩格外严格,为妾者只能终身为妾,不得扶为正室,若有违背,各杖三十,却仍是给妾的名份。所以一般官臣人家,主母逝去后,一般都是另娶新妇的,是决不可能把宠妾抬为正室的。
何氏叹道:“这个我何偿不知?可是江家嫡子身子赢弱,而平姨娘所出的庶子却是生龙活虎,精神百倍,为了抬举庶子,母凭子贵,江家也是极有可能抬举平姨娘为正室的。”
如情了然,就像当今皇上,为怕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老皇帝才把当年昔日的景妃抬为皇后,只为让今上有个嫡子名头,这样继承大统才名正言顺。也是顾及所谓的嫡庶规矩。
如情明白开安郡县的打算了,江家想在她死后抬平姨娘为正妻,那么势必会招到礼部官员反对,当然,礼部官员一般还是很少管这些事的,但只要有人挑起这事儿,平姨娘扶正的希望就渺茫了。而礼部尚书……
如情总算明白了开安郡县为何会打何氏的主意,“若我所猜没错,当今的礼部尚书好像也是嫂子祖父的门生吧。”
何氏低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光礼部反对也是没多大作用的。若是再加上言官从中作梗,平姨娘便只能永远当个姨娘了。”
如情抚掌笑道:“而言官里的杨士城等人则与大哥哥关系交好。”
与聪明的人话果真让人身心愉悦,何氏与如情相视而笑。
平姨娘无法扶正,誓必影响儿子的地位。而大庆朝开国至今,各功勋爵位之家的传承,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若无嫡子便由庶子继承,但,这就要看宗人府,礼部或皇帝的意思了。若礼部不同意,宗人府不同意,那么世袭的爵位就只能轮落为不世爵位。这对世袭罔潜的江家来,绝对会是个灭顶的打击。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如情再一次佩服起开安郡县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呀,当然,也只有被逼急了,才会有如此无穷的力量,支撑着她这般做的,也是对江家的深深失望,及对平姨娘嚣张跨扈的狠辣报复。
谁女人无用?一旦女人被惹毛了,被逼急了,同样让你万覆不劫。
抱着对开安郡县的或同情或感叹或惧怕,如情问出了第三件事。
“第三个嘛……”何氏深吸口气,低低地道:“其实,开安郡县母子并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如情倒吸口气,“可有证据?”
何氏淡淡地道,“用蜀地的芭蕉蒸饭,再用桃仁汁泡茶,一次只加一点点,天长日久,便可积毁消骨。并无从察觉。”
桃仁?又是桃仁。
如情紧紧握紧了拳头,“是谁干的?”
何氏不答反问:“妹妹是聪明人,她们母子若是死了,谁是最大得益者?”
如情深深吸口凉气,果然是女人都不可小瞧呀,想不到,那个一脸娇纵的女孩儿,居然会有如此本领。用芭蕉叶和桃仁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于无形,这真的太可怕了。
“这芭焦?”
何氏解释:“芭焦对人体并无害处,反而因其独特的清香味令人食欲大增,但若用在孕妇身上,便是缓慢的崔命符。”
如情木了片刻,又木然问道:“开安郡县是如何得知的?”
何氏轻笑,“成郡王府再是不中用,但以成郡王的名义请两个医术厉害的也能查出个中原由来。更何况,有人自认做得隐秘,又想用同样的法子对付其他有孕的妾室,症状和开安郡县怀孕时一模一样,这才被顺腾摸瓜被她给摸出来的。”
如情呆了会,忽然问道:“江允然的小妾,又有喜了?”
何氏淡道:“平姨娘这第二胎好端端的给落了胎,并且已不能再生养。”也就是前两天才发生的事。
如情长长“哦”了声,为了儿子能承袭爵位,果真是无所不用其及。
“那么,若是开安郡县的儿子活不到成年,继承爵位的,便只有平姨娘的儿子。”
何氏点头,不知是同情还是愤怒,望了如情一眼,“所以,有野心的妾室,真的很可怕。妹妹可要小心了。尤其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