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砣,立场不同、理解也不同,这些功过是非还是留给后人去评定吧。”瞿老摆了摆手,笑容多了几分亲和:“这些观点问题就不讨论了吧,小伙子,你的这些见地还是留着在工作上好好发挥,我倒是挺有兴趣看看你今后能有什么成绩,至于现在,你先说说这趟来的目的吧
陈明远不疾不徐道:“其实我来的目的,瞿老应该已经猜到了。”
瞿老扬了下白眉,慢吞吞道:“如果你是来我这跑官的话,就不用说了,一来我不待见这些肮脏事,再则,有你爷爷和何向东帮衬,你的前程也轮不到外人操心。”
忽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哦,我差点忘了,你还是宁立忠的秘书,说来挺有意思的,你是陈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去给宁立忠当秘书了。”
沐佳音帮腔道:“瞿老,他和那些寻常的家族子弟不一样,人家是靠自己的本事在体制里闯荡呢,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
瞿老的神色再次一变,重新打量了下陈明远,=颔首道:“那还真是不简单了,现在的那些世家子弟,在你这个年纪,能有你这份锐气胆气和志气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好一些的,也得由家族抬到县处级,再外放出去,靠一己之力在官场搏杀,就足够让人高看一筹了。”
陈明远谦逊道:“不过是运气好一些,又遇到了好领导的器重和提拔。”
“夸你一句,又提到了宁立忠。”瞿老摇摇头,道:“你的来意,我大概清楚了,是想帮你领导说好话吧?”
陈明远默然以对,其实从刚才的交流中,他已经觉察到瞿老对宁立忠的感观不佳,想到沐佳音带自己来的用意,大概就是提醒自己,想解开眼前的困局,瞿老是最为关键的那个人。
瞿老也不急着表态,道:“我先问问你,你觉得宁立忠怎么样?”
陈明远斟酌了下措辞,道:“用三个词概括,有魄力有担当有决心。”
“很中肯,不错。”瞿老又端起茶杯啜了口,低垂眼帘,漫不经心道:“不过你还忘说了一点,那就是反复无常”
全场的气氛就微妙了,一个共和国的顶级元老,如此评价一个封疆大臣,不管是不是出于私心,都是非同小可的政治信号
或者说,瞿老对宁立忠不佳的观感早已表露出来了,这才使得这次东江省既得利益阶层的弹劾,衍变出如此偌大的波澜。
瞿老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老了,却还没老糊涂,下面的情况怎么样,基本心里都有谱,宁立忠的那一把火烧得够旺的,要知道这些日子,来京告御状的可不少,电话打到我这告状的就有几通了”
“或许你会说他的初衷是好的,但大家诚实一点,他何尝没有奔着政绩去的意思呢,俗话说物极必反,他是想靠着自己的这些作为,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政见,给自己上位添筹码,但有没有仔细想过,他一把火烧掉了一个行业的未来,等他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的烂摊子谁来收拾?最终还是老百姓和当地政府来买单哟”
瞿老喝了口茶水润嗓子,又补了一句:“如果他真有锐意进取的志向,我姑且还睁只眼闭着眼,但历史告诉我们,政客最大的风险,就是他们的立场容易反复无常,今天宁立忠可以打着改革的幌子揽政绩,但如果明天风向变了,难保他们不会为了新的利益开倒车。”
言下之意,就是还介怀当初大革命时期,宁立忠的妥协态度。
陈明远据理力争道:“诚然,瞿老您的顾虑很有道理,我同样不否认宁书记这次的举动是冒进了些,但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如果换做我是宁书记,这把火同样还是会放,我在东江省呆了七年,可以说,那是我的第二个故乡了,对东江省的情况我大致清楚,工商业经济很发达,就说皮鞋,东江省的皮革业昌盛,皮鞋畅销海内外,但过于的追求经济利益,让这些皮鞋的质量每况愈下,现在市面上都管东江的皮鞋叫周末鞋了,也就是周六穿出去,周日就得报废,消费者们几乎快到了谈东江皮鞋色变的地步,长久下去,招牌被砸,受害的还是整个东江皮革行业”
“宁书记大概是明白行业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才给整个行业敲一记警钟,当然,他肯定知道这么于了,会引起强烈的反弹,索性由他自己点这一把火,把骂名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至少能让后来者接班改革的时候,少一些阻力。
瞿老笑眯眯道:“归根结底你就是想说服我老头子嘛”
陈明远连连摆手,笑道:“那可不敢,就是想跟您理清楚是非曲直,长痛不如短痛,东江皮革业的镇痛只会是暂时的,往远了看,也能促使皮革业励精图治、提升品质,您刚才都提点我了,凡事要为长远设想,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尚且不能一蹴而就,得有一代代人长久搞下去,您怎么能强求出现一个救世主,立刻治愈东江省的顽疾呢。”
“至于政客的问题,国家的领导者自然不能是那些反复无常的卑劣之徒,但扪心自问,我还算有些眼力,和宁书记一起工作了两年,他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是站在大局上考虑的,他也一直教诲我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必须原则坚定,这样的人,我实在看不出他是利欲熏心的宵小之辈,或许当年他做错了一些事,但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永远不犯错误呢,连开国伟人的功与过都得撇开来分析,关键的是,这个人有没有一颗明辨是非善恶、勇于担当改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