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明楼。
天微微亮,柏明楼一片漆黑,纳兰惜诺从后门偷偷潜入,然后转身走进后院的马厩,马槽下堆积着厚重的茅草,纳兰惜诺走过去,轻轻按下马槽一角。
马槽缓缓的移动,茅草下缓缓露出一条密道通口。
纳兰惜诺拉住独孤寒的手,朝密道走去。密道里一片黑暗,纳兰惜诺从怀里掏出夜明珠,微弱的光线照亮前面的路,纳兰惜诺带着独孤寒一直走到尽头,然后收起夜明珠,席地而坐。
沉默许久,独孤寒冷冷道:“多谢公主相救,天快亮了,明日就是册封大典,公主赶快回去吧。我的人很快会找来。”
“等你的人来了我便走。”纳兰惜诺答道。
一时间,密道又是一片寂静。密道里没有灯光,一片漆黑,他们看不到彼此,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然后欲言又止。
“公主是在同情在下吗?”许久,独孤寒打破了沉寂。
纳兰惜诺摇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到。“不是。”
独孤寒没有再说话,纳兰惜诺沉默片刻,继续道:“在径同林,承蒙太子相救,今日这些都是惜诺应做的。”
不是同情,只是不想相欠?独孤寒心底冷笑,何必要把最后一点的尊严也丢弃?
你明知,她心中只有南宫瑾。你明知,她对你只有歉疚。
当她问起受伤的缘由,他本想说与她无关,他本不想告诉她,这条腿是因她而断。他不想让她对他有任何的歉疚,可是那一刻,他又不敢那么大义凛然的说与她无关。
纵然有关,她对他也仅是歉疚,若无关,那便真的再无牵连。
呵,独孤寒,你怎又把自己逼的如此狼狈。
“你不欠我什么,那日是我心甘情愿相救,并不图你回报,今**救我,也算我们互不相欠。”独孤寒语气突然变的很冷,让人心痛的疏离。
换做平日,纵然别人救她千百回,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歉疚之意,还清了便罢。可是这一次,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欠他的,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她无法想象,一个傲立于世的天之骄子,那样的风华绝代,无与伦比,堪称完美。这样的一个人,突然间再也不能行走,再也无法行去自如,一生就只能在轮椅之上,身为未来的圣主,他一心想要保护他的子民,想要夺回,在那一场战役中所失去的。
可是,他再无法驰骋沙场,再无法以最完美的姿态伫立在他的子民面前。
如果是她,如果她突然成了这样,她定然无法接受。
可他,却是那般云淡风轻,那样的豁然。仿若这样的残缺丝毫没有给他带来过任何的困扰,可这样的云淡风轻下,有过怎样的痛楚,怎样的割舍,又有过怎样的不甘……
她欠他的,永远还不了。
纳兰惜诺起身,准备离开。
“索命无常,我会带走。”
纳兰惜诺身体微滞。“你认识他们?”
她还以为,索命无常是因为独孤裘生前的交代才会在独孤寒出现的时候去保护他。
独孤寒淡淡道。“索命无常本是我父皇贴身暗卫,后来在那场战役中为保护……为保护他们而不知所踪。”
他们,他所说的他们,应该就是独孤岩和独孤裘吧。那场战役里,南宫瑾没有杀圣金国圣主,也就是独孤寒的父亲独孤城。
当洛天还是一个人人欺负的小国时,独孤城就倍加关照。南宫瑾终究没有做的彻底,无法诛尽天下王侯,纵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也终究没有赶尽杀绝。
他说的对,天下不是他那样的人所承担的起的。为帝王,可以博爱,却不能有情。
有情便是致命。
他们,都是有情之人,他们英雄相惜。他曾说,他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做帝王。生在帝王家,所以深知为帝者的孤寂。
想起独孤裘,一连串的回忆涌上心头。连带着赵松临死前那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压得纳兰惜诺有些喘不过气,这些秘密,本该是保守一生的。
可这么沉重的秘密,知道,便是一种煎熬,不能透露,又不能坐视不顾。但是,不论怎样,她要做的,只是保护她的瑾。
让他再也无须孤寂,再也不是一无所有。
想到独孤裘,纳兰惜诺心头有些压抑。“其实,独孤裘他……”
“公主。”独孤寒打断她。“这是我独孤家的家事,其中有很多事情公主并不知情,所以,请公主不必多言。”
看着独孤寒的冷然警告,纳兰惜诺忽然为独孤裘深感不平。“你们明知道他们没有死,为什么要将他们拒之门外,那一切并不是他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