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弟宁阳正埋着头在拼命写作业,小姨在厨房准备晚餐,姨父戴着高度近视眼镜在窗户边儿研究他那一盆儿兰草。
总之,这个家是普通的,与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普通得找不出来任何的不同。
如果硬要说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个家也许更和谐。
小姨和姨父的感情挺好,多少年没有红过脸;小表弟除了成绩不太好之外,也是一个蛮善良的孩子,让他写语文,他不会写数学,除了偶尔会跟着一帮子半大小子偷偷儿抽烟上网吧,没干过什么坏事儿。
听到开门儿声,埋头写作业的宁阳首先发现了她,那刚冒出青幽胡茬子的嘴角一咧,惊喜地大声喊了出来。
“姐,你回来了!”
宁阳小连翘四岁,今年还在读高四,去年高考落榜后,这学期在京都市三中复读准备再战,这小子小时候就是个撒丫子就痞的主儿,高考失利后,竟终于悟得人生真谛,要突击,再次拼命地突击,准备狠狠一博了。
“我回来了……”
连翘照常甜丝丝的笑着喊道,就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一样。
“翘翘回来了——”小姨闻声儿飞快地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笑呵呵地将她按坐在沙发上,东瞅瞅西瞅瞅,问长问短的询问她在部队苦不苦,累不累。
那激动的样子,让连翘心里微微泛酸。
小姨父是个实诚人,这么些年对她没有太多的关照,但对于小姨给予她的照顾也从来没有多一句嘴。
他们对她来说,都是恩人,养育之恩,大过天。
晚饭时,小姨特别又多添了几个菜,饭桌上的内容更是比平日里丰富了许多。
其实这会儿,郁结在心的连翘就想静静地呆一会,但为免被小姨看出自个儿的反常来,她还是尽力克制着心情和他们唠着嗑儿。
只不过,时不时的失神。
好在宁阳正是嘴叉子大大的年龄,对他这个当特种兵的表姐心里的那个崇拜更是比泰山还高,望着她的那个小眼神儿亮镫镫的,对神秘的特种部队尤其充满了好奇。
一顿饭下来,除了按保密条例不能说的,宁阳问什么,连翘便答什么,逗得他那个乐啊,露出八颗大大的白牙,明晃晃的特别耀眼。
那八颗白牙的笑容,让她记在心里很久都忘不掉。
家里的饭,吃着总是暖心的,很快便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儿,被表弟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融入了气氛,她嘴贱使坏的毛病就再次死灰复燃了,整得表弟抓耳挠腮,两姐弟玩得乐此不疲。
这顿饭由于唠的话题多,所以花费的时候挺长,等吃过晚饭帮小姨收拾完屋子,天儿已经很晚了。
连翘匆匆去浴室洗了个澡,从衣柜里翻出自己以前的睡衣穿上,睡在小姨新换了床单的小床上。
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儿。
今儿一天,发生的事情真多,从天上到地下似的感觉,让她觉得自个儿的轴心有些偏了,得好好纠正。
而此刻,真实躺倒在床上的时候,她感觉到真的太累了。
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缓缓闭上眼睛,可是,事儿诡异了!
自称睡神转世的她,明明这么累了,却怎么着也睡不了。
奶奶的,她低低咒骂了一声儿,可是又不知道骂谁。
心里很清楚,都是那该死的习惯作怪,她想念那个怀抱了,那个暖乎乎的怀抱,真的让她挺稀罕的。
打小儿她身子就偏寒,经常睡一整晚上到第二天早上,那四肢还是冰凉的,打从跟着他睡觉后,他总是把她捂在怀里,捂得紧紧的,她一直觉着那种暖和真美。
而现在,她突然失去了这种温暖,还真特么的不习惯啊!
揪了揪自己的脸,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分开就想男人了,于是又开始给自己较起劲儿来!
翻过去,又覆过来,约摸磨蹭到半夜,脑子还奇特地清醒无比,这状态,不由得让她沮丧不已,声声儿的呼唤着睡神快来……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自个儿了,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准备去倒杯水喝。
刚一出门儿,就被从房间出来上厕所的小姨给逮了个正着。
‘喀嚓’一声儿打开灯,看到往常一入夜便睡得跟头猪似的翘丫头眼圈儿红红的,小姨有些诧异地问她。
“翘翘,怎么还没睡?”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连翘轻嗯了一声,点着脑袋,“口渴了,找点儿水喝……”
“哟,咋啦?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心里咯噔一声儿,连翘眸子微敛,若无其事地摆手笑着:“没事儿,就是喉咙干。”
“那早点儿睡,女孩子不要熬太晚,你呀,一个人在部队怎么活的……你……”
小姨叨叨地说着,连翘嗯嗯嗯地应答着,脸上微微地笑着,直到看着小姨离开的背影,视线才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