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伊洛奴这个名字,玺克并没有特别惦念着,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比方说他以为自己会死掉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个人。
他和舒伊洛奴上次见面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估计舒伊洛奴才十岁再多个一两年,虽然那时候就是个小美人了,到今天她长成了大美女,玺克竟然没认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舒伊洛奴认出玺克了吗?
自从知道她就是舒伊洛奴之后,玺克整个人紧张起来了,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全身僵硬的,搂着舒伊洛奴的腰飞行。
舒伊洛奴倒是显得非常自在,也看不出来有惧高症的迹象。她的蜂蜜色头发在风中飞扬,反射出好几层光晕。让玺克想起他很久以前看到舒伊洛奴时,他也看到同样的光芒在她的头发上。那是健康的光芒,是生命的活力,在那时深深的吸引着玺克。
呃,我要飞去雾侣大饭店。妳有想在哪里着地吗?玺克怯生生的问舒伊洛奴,她神采飞扬的东张西望,看起来很享受这场飞行。
我就住在雾侣大饭店。舒伊洛奴笑说。
这个阳光下的笑容,甜得好像可以暂停时间。玺克近距离看到她的眼里映着云朵和自己的影子。
哇,是云梦摩天轮,我头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它!舒伊洛奴看着周遭说,他们几乎跟围绕着他们的建筑一样高,不像平常那样,要嘛只能抬头看,要嘛就是隔着玻璃或铁栏杆看。
嗯,我绕过去一点,这个时间可以看到它的影子躺在广场上。玺克听了,叫巨鹰改变方向,朝着太阳的反方向飞去。
在他们前方脚下,有一处大公园的广场和喷水池,摩天轮复杂而规律的透光盘状影子打在上头,一根根钢架形状清清楚楚。本来除了草木以外,可说是素色的公园,惟独在这个时段有个大大的印花图案。往另一边看,那一带有法律管制,建筑比较低矮,他们可以看到几栋特别的建筑:有着传统建筑外貌,好几层红色屋脊,飞檐上站着神兽的国家音乐厅;极为新潮的银色蛋形体育馆;一座大湖上弯弯曲曲的桥,还有湖心的凉亭……
总觉得这种时候就该唱歌。舒伊洛奴笑说。
玺克歪了一下头,有何不可?请吧。玺克笑答。
舒伊洛奴轻笑了一阵子,才开口唱。这首歌旋律和缓,带有一层又一层细微的变化,像是山间蜿蜒的小溪:
黑暗森林的妖精啼哭,黑水下的恶鬼哀嚎。
为什么街上人们的笑容都盖上乌云?英雄也会为此落泪。
你经过的道路,你踏过的台阶,至今仍在屋前呼应着蓝天。
你走向翻覆的世界,遗留无数憾恨,
在你身后,每年春天花朵仍开满园。
我想你不曾离去,我愿把珍宝美玉都献上,
换来当我喊你的名字,能有一声回应。
玺克认得这首歌,舒伊洛奴不是用他们的国语艾太罗标准语,而是用所尼语中一些比较简单的字汇唱的,碰到不会的地方就用哼的过去,相当随兴的唱完整首歌。
为什么要用所尼语唱啊?玺克想都没想,问句脱口而出。
舒伊洛奴一听,眼睛顿时瞪大:果然是玺克!懂所尼语的正派法师没几个,黑头发、鸡爪手、眼神会扎人的只有这一个!
被发现了!
呃——玺克缩着脖子思考该怎么回答,似乎是没有唬弄过去的可能了:是啊,是玺克。好久不见了。
然后玺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幸好舒伊洛奴在这时候发现前方有颗红色气球缓缓飘向天空,她指着气球,对着玺克笑说:每颗飞走的气球,都意味着地上有一个哭泣的小孩。
于是玺克跟着笑出来:也有可能是在正在尝试用最低成本拍空照图的大学生啊。把附降落伞的相机挂在气球底下,已经有人漂亮的成功了。
雾侣大饭店离这里不远,玺克慢慢降低飞行高度。在舒伊洛奴的脚尖离地还有三十公分时,她自己解开手上的带子,轻巧的落地。
再见!飞行很愉快!舒伊洛奴笑说。她一个优雅的转身,走进了饭店大厅。
看着舒伊洛奴离去的背影,裙襬一晃一晃、十分好看。玺克这才想到,她在整个飞行过程中,竟然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裙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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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舒伊洛奴走进雾侣大饭店七楼其中一间团体客房。
她一进去立刻趴倒在最近的一张桌上,以完全不适合淑女的音量哀嚎起来:太惨了啊啊啊!
咦咦咦?出了什么事?房内的一群男子喊了起来。
玺克看到我在相亲!舒伊洛奴抽咽着哭了起来,但没掉眼泪。她在玺克面前那副从容自在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
怎么碰到的?
他从窗户飞进来!
男子们面面相觑。
没有比这更惨的重逢方式了。一名橘红色头发的男子站在桌边说。他一面说话一面调整身上的一堆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