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戴裕彬急得岔白的一张俊脸,薛向不忍瞒他,解释道:“放心,那帮家伙,一个没伤,不过是擦破点皮罢了,我还道这帮家伙多悍勇,真见了拔枪我连发,照样软脚虾!”
“什么!”
戴裕彬霍然站直了身子,猛地又弯下腰来,抓住薛向的衣袖,急道:“没死人?”急切间,已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不待他相问,便听薛向道:“你还真当你家首长是二百五,二愣子,会干这等蠢事儿?不瞒你说,我八岁玩儿枪,早就是神枪手了,两把五四而已,早玩儿滥了,真个是指哪儿打哪儿,如何会伤人,不过是那帮人没见过世面,瞧我乱枪射来,惊到了,有胆小的遇上子弹横飞,吓晕了过去罢了,看着倒了满地,惨嚎不断,不过是惊弓之鸟乱鸣!”
刷的一下,戴裕彬红了脸,他真是有些惭愧了。
的确,诸如苏全,蔡京等人,只听薛向活土匪之名,并非了解其人,他们以为薛向真是一根筋的土匪,还情有可原!
可他戴裕彬跟着薛向的时间,可是不短了,风雨更是经历了不少,瞧见薛向奇谋妙计,鬼斧神工的本事,更不算少,竟也会以为薛向不知轻重,做下杀人的蠢事。
存了如此想法,不只是侮辱了自己的智商,更是侮辱了首长的智慧。
薛向瞧出他窘迫,如何猜不到他心中所想,摆摆手,笑道:“行啦,赶紧歇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要说做下属的,能跟上薛老三这个善解人意,体恤下情的领导,绝对是福气。
戴裕彬瞧着薛老三侧身让开的空位,心中腾起一道暖流。
这大概也正是,为什么方才戴裕彬在明知道放走这“铸成大错”的首长,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惩罚,却仍然愿意冒死而为。
无他,士为知己者死而已!
薛老三御人之法,就在这“润物细无声”五字上。
却说,戴裕彬人是躺了下来,可刚经历了如此一番惊心动魄,一时间哪里能神安魂定,入得梦来。
薛老三国术入微,早通过他那并不匀停的呼吸,窥察出了究竟,问道:“怎么?有心事?”
戴裕彬没料到薛向竟也没睡,怔了怔,答道:“我在想首长说的明天还有得忙,到底是忙什么?咱们是去拐子李村,还是转回德江接待李、陈两位老板?”
“当然是下村子去,现在回去,如何汇报工作,毕竟方才只是以力压人,谁能心服,况且咱们这次下来,是处理李二纠集村民,打伤徐玮同志一案,该走的程序还得走完啊,不下村怎么行!”
这会儿,薛老三确实不急着回德江了。
按理说,拐子李村的乱子算是暂时平息了,他明天回程一趟,料来也不会出大的乱子,大不了做完接待工作,再回来处理拐子李村之事就是。
可他陡然想到,地委那两位既然生怕他抢功,他又何不顺水推舟呢,嘿嘿,周道虔和孔凡高瞧见是块肥羊肉,要自个儿霸住,浑不知这肥羊肉是刚出了锅的,烫嘴的紧呢,吃不吃得着,还两说呢。
薛向看得开,戴裕彬心中却是极不爽利,毕竟,那么大的政绩,搁谁头上都得受用不尽,力气是自家首长出的,结果,好处却得别人来领,他可是真气不公。
却说,两人又聊了几句,砰的一声,江方平竟也撞了进来。
见了两人进和衣而卧,江主任顶着一头白毛汗,急赤白脸地冲着戴裕彬就开了喷。
原来,人家江主任在那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苏全,蔡京虚与委蛇,给薛向出逃,制造空当。
结果,他在那边一拖再拖,始终不见戴裕彬过来回报,他说得嘴里都快没词儿了,心中一急,便弃了苏、蔡二人,直直奔过来,要瞧究竟。
不成想,入眼的竟是这般景象!
想他江某人在那边都快说秃了嘴了,这边两人倒好,风清云淡地并排而卧,对着窗外黑夜疏风,神侃得悠哉悠哉,这让江主任如何不怒。
戴裕彬大惊,赶忙拉着江方平赔不是,说着,便又将薛向为何无须奔逃的缘由,跟江方平转述了一遍。
大怒遇上大喜,江方平这脸上的表情,是转来转去,最后,竟成了哭笑不得。
他捂着腮帮子道:“首长,以后,我可是不敢跟你出来了,哪一回不是惊心动魄,您说这惊心动魄倒也罢了,不过是劳费心脏在腔子里上窜下跳,可关键是这脸受不了啊,一会儿乐一会儿苦,这面部表情,就跟那电视机频道似地,夸夸夸,不住换着,都快抽筋了!”
三人说笑的当口,蔡京和苏全先后在窗口处探了探,瞅见薛向还在,两人又收回头去,招呼也不答一个。
显然,在这两位看来,这位薛专员已经不是什么领导,而是囚犯了,面子上的功夫,还费那个劲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