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咋不让上?薛书记都不收农税了,给娃上学,用得了几个钱?报名费多少,我卖完粮食,立马给学校送去?”
祖祖辈辈收了几千年的皇粮国税给免了,方老实可谓欢喜已极,一想到每年最大的负担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就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方叔,你们村儿是咋回事儿,村干部都不管事儿?前天县里就开了人代会,到今儿个你怎么像什么都不知道呀,县里不只给你们免了农税,就是娃娃们的学费也给免了,不只如此,娃娃们以后中午就在学里吃了,你家俩娃娃,石头上儿班每月缴上十斤大米,丫蛋儿上小学,每月缴十五斤大米就成,就是菜金也由县里补贴了啊!”
吴老师索性一次性给方老实做了个全面汇报,免得这老头一惊一乍,问东问西。
要说方老实还真就不知道县里开会了,更不知道出了这么多政策,其实,非只方老实不清楚,家住偏远山村的村民几乎都不知道这个事儿,也就县城、乡镇,以及紧靠县城的村子消息灵通些。
说起来,这震惊天下的消息,在萧山传得如此缓慢,究其根源,还是因为通传消息的中间渠道断裂了,何谓中间渠道,还不是乡镇、村干部!
原来,薛老三这惠民三策,是利民,也利了他们这些县委大官儿,可基层干部几乎是普遍不满的。
其实,这不满的来由也很简单,无非是少了向老百姓伸手的由头。打个比方,就拿缴农税来说,原本要缴一百斤的,税吏有的是法子能收上一百零一斤,乃至更多,这多的就做了油水,大伙儿分肥。学杂费、菜金等等,亦能如此。
薛老三这招,可谓是砍断了无数伸向老百姓的脏手,真个是让基层干部少了大把捞钱的机会,如此一来,怎不招人不满。
这些干部不满,却也不敢向薛书记龇牙,也就只有憋在肚里生闷气,外加怠工应付,不给县里宣扬政策方针!
是以,方老实这住在偏僻之地的农户,又哪里去听消息?
“方叔,方叔……”
吴老师没想到自己一番话说完,这方老实竟然又傻了,且傻得比方才还厉害,眼角竟溢出泪花来,且这泪花大有渐成江河之势。
“嗯嗯!”
方老实擦擦眼角,应承了两声。
细说来,方老实真是感动了,且他自作多情地认为,薛书记定是那次见了自己的两娃不上学,在田里爬爬,这才出了这政策,一念至此,老方怎不激动难已。
忽地,方老实将肩上的布袋摔在了地上,“吴老师,你帮我把两娃带学校去,咱村和邻村的,我给你通知到!”
说话儿,方老实撂下板车,便向北奔去,谁成想,没走两步,石子路的后方,烟尘滚滚,人声鼎沸,朝己方奔来。
方老实住了脚,朝那方望去,但见一辆手扶拖拉机打头,车上坐满了人,老旧的机车喘着粗气,拖出老长的滚滚黑烟,而那拖拉机后,便又跟着十数辆一眼望不到头的牛车,马车,定睛去瞧,每辆牛马车上,人头皆是不少,且十数辆牛马车的车夫,尽玩儿命地挥着扬着手里的鞭子,狠抽着这平时当祖宗一般敬着的畜牲,
又几息功夫,那手扶拖拉机和牛马车组成的车队,已然近前不少,这时,便又瞅见,一溜人组成歪歪扭扭的长队,追在车队后边奔行。
手扶拖拉机到了前方二十多米处,方老实终于认出驾车的是邻村李岗村的霍老六,车上一车人都是邻村的妇孺。
见此情景,方老实第一反应,就是李岗村又要和哪个村儿干架,可再看一眼这满车妇孺,他又推翻了这个想法,毕竟干仗没有让老娘们儿打头阵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