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定中合上文件夹,准备摊牌了!
已经快要把水瓶上搪瓷擦垮的何麟,蹭得直起了身子,“领导,您说!”
“你的事儿,出了点麻烦!”
俞定中纵是再有城府,话至此处,也难免脸红。
“什么!”
何麟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卫书记和俞县长合力定下的事儿,还敢出波折,又难道卫齐名反水了?
霎那间,何麟心念万端,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简直精彩到了极点!
“何麟,这事儿是我没处理好,你放心……”
俞定中知道任谁遭遇此事,也难免此番情状。
“没事儿,没事儿,跟着您,干什么位子,我都一样。”
领导都罕见地如此低姿态安抚了,下属再不识抬举,那就是欠收拾,何麟自然是识抬举的。
“是田主任没顶上。还是别人顶上了田主任?”何麟知道没戏了,却想知道是怎么没戏的。
俞定中道:“你只要知道那位神通广大的薛县长,把王副主任推上去了就行了,不过,你把心放肚里,朝前看吧。”
霎时间,何麟脸色面色如土。古怪至极!
你道怎的?原来这位在卫齐名召开常委会时,跑到县府办公室瞎得瑟,先隐约透漏了常委会上的秘闻。暗示自己要升任县府办一号,接着,又寻了和薛向走得近的那位从不对自己假以辞色的王刚。边拍人家肩膀边说风凉话:“王副主任今年四十多了吧,风华正茂啊,以后在县府办,我可要给你多压压担子啊!”
哪知道,眨眼间,老母鸡变鸭,王刚成了他何麟的顶头上司,想想他何某人作践王刚的话,便是用屁股想,也能想到以后定是穿不完的小鞋。毕竟人家王主任现在的靠山,从来就没怵过他何大秘的老板。
怨念啊,怨念,如果有能查看怨念的仪器,这会儿一准能发现何麟的怨念。色呈七彩,壮如山阿,直冲天际!
…………
相请卫兰的晚宴是在兴民国营农场的食堂举行的,兴民国营农场,是元宝区,也就是萧山县城唯一的一个国营农庄。虽在城郊,不过离县委却是不远,而农庄的食堂名为食堂,实际上已经成了饭庄。
因着国营农场山环水绕,花柳相随,风景极是秀丽,地虽偏远,专设此一食堂,生意却是反较县城各大机关食堂为好。
来此就餐,是楚朝晖的主意,相随薛向日久,他已然摸清楚了自家这位领导的脾性。就餐地点,不在大堂,亦不在主家规定的雅室,而是设在一架茅棚里,那处原本是农场职工,收瓜看菜之用,现下正是农忙时间,割麦插秧正当其时,此处自然就空了出来。
因着背山对水,左右又是绿油油的瓜地,月上东山,在茅棚的四角安上四只儿臂粗的红烛,微风生波,水汽荡漾,不凉不热,宜静宜安,又绝蚊蝇,置上一桌好菜,佐以老酒,蝉唱鸟吟,宛若鼓瑟吹笙,当真是绝妙享受!
卫兰后至,一被王刚引了进来,便瞧得一愣,“这是谁鼓捣出来的,真是绝了,要我说现在下面的人越来越能折腾了,吃个饭都能整出这么些花样儿,我看离腐败堕落不远了,不是享乐份子还真想不出这出。”
一边的薛向彻底傻眼了,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头号享乐主义份子出的主意,眼见得卫兰申斥,他自然不会傻得站出来承认,只有让农场那帮人背黑锅了。
哪知道薛向刚想来个避而不答,楚朝晖兴冲冲奔了进来,进门便道,“县长,您要的那种细丝纱帐没有,我看这儿也没什么蚊子,两边开着正好通风,要我说还是您这首都人民有见识,吃饭的架势,咱们这乡下人便是听也没听过。”
霎时间,薛向就苦了脸,楚朝晖见状,急了,可压根儿不知道自个儿错在什么地方,便朝王刚看去,希望这位给点儿提示,可王刚低了脑袋,灯火黯淡虽看不清脸色,可两腮的肉紧硬,显然正憋着笑了。
噗嗤,卫兰瞅见薛向的苦脸,乐出声来:“原来是你薛县长的主意阿,不错不错,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极富诗意,就地取材又不多花一分钱,这才是大雅之人嘛。”
王刚听了直倒牙,暗叫,不带您这样的,当面一套,背后,不,当面又一套,怎好意思说出口哟。
要说卫兰还真不是照顾薛向的脸面,才道出这么番话,说句暧昧的话,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卫兰是怎么看薛向怎么顺眼,年轻英俊,才识胆略俱是超人一等,更难得的是护堤跳河,临危受命,负责理财,桩桩件件,不避难,不畏艰,这等好男儿不吸引女人,那才怪了呢。
这不,一听说是薛向的主意,卫兰的观感自然全部转向,明月,红烛,流光,星灯,脱口便吟出一首唐诗,实乃情至,岂是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