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帆船微微一荡,但听客舱外面水手齐声呼喊,帆船顺着清波荡漾的大运河,缓缓朝南驶去。油脂灯跳动闪晃,明灭不定,在客舱壁上映照着三人的影子,忽长忽短,捉摸不定。
萧婉望着那张因为久违而显得有些陌生的面庞,心中一阵抽搐,想起当日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轻信父亲之言,便和李白一刀两断,心中更是愧疚难当,嘴唇微启,声音却如鲠在喉。
“当啷!”锐鸣一声,章永收回啸月剑,周遭的月华也缓缓散去,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右手握紧成拳,一拳打在李白左胸,大笑道:“好小子,你真的没死!?”
李白苦笑一声,自己当真是疏忽了,应该早就料到他们会在渡口等自己的,不过他也相信命里相逢不会散,即便自己再怎么不愿意见萧婉,冥冥之中也定会有一条弯弯扭扭的轨迹,让她悄无声息地就又重新出现了。
“是啊,大难不死。”李白想明此节之后,便也不再拘束,想起了和章永之前一起出蜀,一起来临安参加水陆大会,一念及此,李白忽然问道:“贺章呢?”章永道:“当初我们被老秃驴抓住,贺章被留在了圣元寺中,幸得临安城一家姓‘赵’的大户收留,才得以在那乱不堪言的局面中活下命来。”
章永今日和萧婉火急火燎地赶去西郊城外,听秦辽川三人说了帮他们降妖除魔的乃是一名唤“李白”的小少侠,两人都是大喜,萧婉更是当场落下泪来。又听说他有要事要去杭州一趟,于是两人便商议好在渡口等他,果不其然李白来了,章永故意试探他修为有无退步,不想他最近新悟的一招“五华冲顶”,竟然被李白轻而易举地破掉,震惊之余,心中也极为开心。
当下拉着李白,和萧婉三人围案而坐,章永从身后取来一大坛酒,两只大碗,一只小酒杯,将当日他们来帝女神殿找李白,得知邱婧成了圣女之后,悻悻离去,一直到最近这些时日所发生之事说了个遍。
原来当日青萝蛊仙因被钟清反间,以为邱婧果真成了帝女神殿的圣女,一行人大怒而去,在茫茫北极冰原足足走了月余,才到达大唐境内,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临安,得知圣元寺已被查封,临安、杭州、温州几城日夜盘查,弄得鸡犬不宁,他们花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贺章下落,章永和青萝蛊仙见了赵氏人家,他说贺章改了姓氏,叫做赵章,现如今已经上了私塾,生活充裕。
他们不愿意勾起贺章伤心事,便没有去见他,只隔着围墙望了几眼,见他果真被一个书童服侍在在背诵《诗经》,两人心中放心,便也不再去打扰,青萝蛊仙回了西域,星云大师和广成说是要去云游四海,金翼雕王自然也回了蜀中。
而章永本来也计划回华山,毕竟此次水陆大会出了变故,自己又数月没回,父亲一定惦记,但他却接到了萧婉的飞鸽传书,说是幽州城遭遇突厥国修士作乱,需要修为高强的修道者去帮忙降服,他便又没日没夜地赶往幽州,赶到之时,突厥国那五名修士正在和萧如释以及幽州节度使、右羽林大将军张守珪拼斗,章永啸月剑法出神入化,抢入战场,那五人措手不及之下,三人被啸月剑当场削去头颅,剩余两人一人被斩去双脚,一人被砍了右臂,在张守珪将军逼问之下,两人将突厥国此次谋划之事说了个一五一十,张将军便将其收押了。
萧如释与张将军本就是情同手足,苏州与幽州南北相望,由运河连通,更是多有商贸来往,那五人行刺时正好撞见萧如释来找张守珪谈论大事,但那五人修为虽不算甚高,但却狡猾无比,但求一招毙命,取张守珪将军首级,偷袭一旦不成,五人便会疾速退回城外,择日再来刺杀,张将军不愿意惊动城民,便请求萧如释四处征集修为高强的修士。
那五人被抓之后,张将军本欲赏赐章永,并诚邀他来幽州谋个一官半职,为国效力,章永自由散漫惯了,自然不会应允,婉言谢绝之后,想到此处是北极冰原来到大唐之后的必经之地,便计划在此等邱婧何时回心转意,带着李白回来,于是找到那秦辽川,以三两银子每月为报酬,教他儿子剑法。
至于萧婉为何还在幽州城中,章永则故意略过未提,李白今日在那桃树林之中,听二人谈话,心中便已然分晓,但他也不点破,也不知章永今天在桃树林所说的,青萝蛊仙被一只妖兽咬断了右臂是真是假,但见章永神色却无比平常,便也不再去想。
等章永说完之后,便将自己在洛神山之中的经历说了一番,但他大半时间都是处于假死状态,前面之事多是从邱婧那里听说的。
章永将碗中清酒一饮而尽,随即又满上,惊疑不定地问道:“那些妖兽果真有这般恐怖么?”李白道:“章兄觉得我现在修为如何?”章永老实答道:“远在我之上,恐怕比起圣泓老秃驴也不遑多让。”李白道:“那些妖兽修为少说有三成都远在我之上。”
萧婉既不喝酒也不答话,坐在油脂灯下的身形动也不动,低着头抿着嘴,目光一直停留凝视着身前的酒杯,每每听到李白一开口,便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