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看高怀远说的郑重,这才开始犹豫着小心将手中的刀枪再次丢到了地上,但是依旧用警惕的眼神望着周边的那些宋军,而高怀远则大声叫道:“黄严、周昊!立即过来将这些降兵带过去,接管他们!不得任何人伤害他们!”
黄严周昊立即答应一声,带了两都乡兵跑过来,引导这些降兵们朝辎重营的地面运动,至此杀俘一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宋军们看金兵已经放下武器,跟辎重营的乡兵们离开,并被围拢在一起,这才各自整队,开始按照扈再兴的吩咐,就近开始搭建新的浮桥,准备渡河追敌。
高怀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人不能变成野兽,虽然他自问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死在他手中的金兵没有二百起码也有一百以上了,但是那都是在战场上所杀的,他没有亲手杀过一个降兵,而降兵虽然是金军,但是百年之前,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祖上也都是宋人,不过因为大宋的无能,抛弃了他们,才使他们变成了金国的臣民罢了,所以高怀远不怪他们,内心之中还是将他们视为同样的华夏子孙,而没有因为他们曾经是敌人而轻视他们。
扈再兴对于高怀远今天的表现非常不满,毕竟他现在是神劲军副都统,在军中的威严是不容挑战的,他的命令是绝对需要下属服从的,但是高怀远却因为这些降兵而驳了他的面子,所以再看高怀远便有点不顺眼了起来,冷哼一声传令下去,大军开始准备渡河,至于打扫战场的事情,就丢给高怀远的辎重营去做好了,他再也不想带高怀远去追击金兵了。
也正是因为此事,高怀远和扈再兴之间开始产生了裂痕,他们之间的蜜月期也就此宣告结束。
高怀远自然也知道自己得罪了扈再兴,但是他并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有什么不对,接到了扈再兴的命令之后,他知道自此自己恐怕没机会再跟着扈再兴的神劲军继续和金军征战了,于是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回到辎重营之中后,贾奇微微摇头道:“少爷如此做,实为不智呀!何苦因为这些金人和扈将军闹得如此不快呢?”
高怀远淡然一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扪心自问没做错什么事情,便不必为此烦心!我们是人,这些金兵也都是人,战场上两军交战你死我活杀他们没错,但是他们一旦放下了兵器,便无疑已经是平民一般,如何可以肆意杀戮他们?何况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汉人!相煎何太急呀!”
贾奇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小的受教了!下面我们做该什么呢?”
高怀远看看围拢在一起依旧惊魂未定的这千余名金兵,吩咐道:“先将战场上的那些兵器都收拢起来,这些人正好可以帮咱们收尸,要不然的话,接下来的几天就够咱们忙活了!”
随着高怀远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乡勇们分出人手开始逐步打扫起了战场,将各种金兵抛弃的武器先给收拢起来,包括地上的箭支在内都收拾了个干净。
然后着令这些金兵脱去身上的甲胄,检查没收了他们身上包括小刀在内的所有武器,才押送他们到战场上开始收拢尸体。
当他们开始收殓遍布河堤上的尸体的时候,扈再兴已经命手下再次搭建起来了一座简陋的浮桥,然后率军渡过这条小河,上马朝河东金国溃兵退走方向急行而去。
当看到宋军大批撤走之后,这些金军降兵们才总算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再似刚才那样心惊胆战了。
金军此战整整损失了近三千兵马,包括他们的主将完颜阿也命丧这条无名小河之中,被杀的金兵近两千余人,河堤上到处都布满了金兵残缺不全血迹斑斑的尸体,连河中都漂浮着不少金兵的尸体,如果任由他们这暴尸荒野的话,天气正在一天天的转热起来,大批尸体的腐烂不但要污染这条河的河水,而且还很可能在枣阳一带造成大规模的瘟疫,按照惯例,两军交战之后,获胜一方是要清理战场,掩埋尸体的!
可是当高怀远看看遍布战场的这些尸体之后,也开始有点头大了起来,这要是收殓完这么多尸体,要需要多少天呀!反正眼下看来,一天半天是干不完了。
所以一切也只能从简,高怀远能保住这些活人不死也就不错了,哪儿还能一一埋葬这些金兵的尸体呀!于是他便指挥着那些降兵们在河堤下找了一块空地,挖了一个硕大的大坑,又从附近搜罗了一些生石灰铺在坑底,将这些尸体都抛入了坑中掩埋了起来上面又撒了一层生石灰消毒,算是堆成了一个万人坑。
望着覆上土的这些尸体,高怀远心中颇为感慨,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人命简直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钱,客死异乡之后,就这么被随便丢在一个大坑里面埋掉,家人想祭奠一下他们都不可能。
这还算是好的,古时两军交战,胜方往往还会为了彪炳战功,将败军屠杀掉,然后用人头筑成京观,先前他就这么干过,今天能救下这一千余金军降兵,高怀远多少有些为这些降兵们感到庆幸。
而降兵们看到高怀远果真言而有信,没有屠杀他们,多少也有些心存感激,所以相对也比较安分,没有给高怀远他们找太多的麻烦。
当收拾完这些尸体之后,时间又过去了两天了,东面枣阳方向传来消息,说扈再兴已经率军击溃了这支追击他们的金军,顺利到达枣阳,和孟宗政合兵一处,又一次大大加强了枣阳军的实力,令完颜赛不望城兴叹,却拿枣阳县城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每日派兵轮番攻城,双方谁也拿谁没有办法。
而高怀远守着这堆降兵,也是头疼不已,扈再兴似乎忘了他一般,居然连道命令也没给他,就这么将他们抛在了太平镇一带,无人问津了!
如何处置这帮降兵便成了高怀远的头等大事,一千来号人每天光是吃饭便是个不小的问题,一直耗下去,恐怕没多久就要把当初扈再兴军留在太平镇的存粮给吃个精光,没了吃的之后,难保这帮金兵不会啸营,何况自己手下的这帮乡兵们也要吃饭,总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吧!
送到枣阳?不成,那里城外金军众多,恐怕一到枣阳城外,这帮金兵之中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便能一哄而散跑回金营去,重新和宋军为敌,搞不好还会将他的辎重营也搭进去,而且枣阳县城之中众军每天的消耗也很大,多一千多什么也不干的降兵,白吃白喝,估计早晚还是要被扈再兴或者孟宗政他们给屠掉,所以枣阳绝对不能去。
那么剩下的唯一出路,便只有将他们押送到襄阳城了,打定主意之后,高怀远立即张罗着开始为这些降兵登记造册,然后将他们送到襄阳大营交由赵方处置。
正在准备出发的时候,贾奇忽然找到了高怀远,眨巴着眼睛对高怀远问道:“少爷难道就这么白白的将这些降兵们送到襄阳不成?”
高怀远被贾奇冷不丁的这一问给问糊涂了,开口反问道:“不把他们送到襄阳又能如何?难道就地放了他们不成?你不是想让扈再兴再治我一个私纵降兵的罪名,让我脑袋搬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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