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岳南修界落叶城七层高塔之上，容陌淡漠看着江踏歌捏出数道剑信，慢声悠悠：“你倒是不怕我说谎？”

江踏歌一撩衣袖盘膝坐下，面色反而轻松不少，他端起玉盏，轻饮一口：“你远来北岳界域说谎，倒是很闲。况且我与牧师妹多次接触，便看得出来，你与她一般，都以云华为荣，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于暗藏阴诡，我很久就对云华好奇不已，能养出这样一群修士，是怎样的底蕴，才能让门中弟子如此从容。”

“此事我放心。”江踏歌望着容陌静默几息幽幽道：“我有一至交好友名为历流深，对牧师妹用情至深，”仔细揣摩容陌的神情：“牧师妹曾在玉虚呈贡峰苍生殿中悟道多年，历流深便在殿外日夜陪伴。后来牧师妹游历南修界，历流深破阶闭关，出关得知牧师妹消失在安十二城，便只身前往十二城寻找牧师妹的踪迹。”

见容陌听得认真，江踏歌轻轻一笑，反而停了下来，端起玉盏嗅着茶香三息后，才继续说道：“得知牧师妹消失在时空裂缝中，便断了安十二城主的灵脉，让他此生修途断绝。为此事安九辩还与他斗了一场，他游走北岳南北修界寻找她踪迹，十几年后他听人无意间提起在殒嶙群山见过身着云衣的女修，赶到时只见到殒嶙群山的山神，从它嘴里得知牧师妹已经前往太幽界域。”

安踏歌身体向后靠，透过窗户望着远方的天空：“听闻牧师妹安好，他想便这样吧，若有缘再见。谁知在多年的寻找中，这份情变成了心魔，他与我痛饮醉酒时，痛苦的揪着我问，为何会如此？我告诉他，若想破除心魔，便是得到牧师妹。”

容陌抬眼看向江踏歌，眼神幽深黑暗，江踏歌回头看向容陌微微一笑：“我还告诉他，若得不到，便放下。自那次以后，他便消失了踪迹。”端起玉盏一饮而尽：“再见时，便是在西亭龙宫，牧师妹把冰封的他交给我时，我便想能在生命的最后看见牧师妹，死在她身边，他也算圆满了。”

容陌垂下了眼眸，想起过往，水月城遇见牧隽时，她才十岁，却少年老成，一双眼睛望过来时，便觉得里面蕴藏着秘密。她第一次见鉴迹，便能卷走鉴迹的一缕神识，天赋灵根出奇的好，那时她对他来说，不过一个天赋好的弟子。

后来她被收入云霄门下，成了师叔祖，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是什么时候变了心思？

容陌还记得那日，练气期的弟子须得进入青棕秘境试炼，她盘膝坐在九霄蒼灵鸠的背上，十六七岁的云衣少女美如画，不知为何心激烈跳动起来，当她抬眼看向自己时，整个天地都是那双神秘的眼睛。鬼使神差般，他竟提出邀请她去看日出，她站在身前，那缕发梢绕上手指时，他只听见自己心跳声，那一刻他突然明悟，他动心了。

当在朝阳东升中与她手掌交握时，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这种陌生的满足感，他第一次感受，他情动吻了她的发顶，她只是呆愣，没有拒绝，他满心欢悦。

可惜这欢悦太过短暂，长老殿察觉到星轨变动。容陌还记得师父一脸正色邀请自己喝酒时，他迟疑的说出自己与云界气运之子是命定恋人。听闻这个消息时，容陌还记得自己笑着说，既是命定恋人，长老们又何必如此的如临大敌呢？

掌门师父神情严肃，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情若深种，便绝了与气运之子的姻缘，只怕会扰乱云界的气运，给亿万生灵带来浩劫。容陌不在意，他想牧隽也不会在意。可是后来，他忘了她，她看向自己时，也是淡漠。

西亭龙宫再见时，她容颜已变，可他看着她时，满心的空茫。当封印解除时，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却淡漠的告诉自己，她已放下。

容陌端起茶杯满口饮下，满心酸涩盈满，轻声说道：“她……很好！”

江踏歌望着容陌，感应到他的情绪，伸出茶杯轻碰了一下他玉杯：“是，可惜她心中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