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喜家搬走之后,开豆腐作坊的梁家人似乎都有点儿提不起劲儿。
从柯氏到梁二娘,梁三郎都有些恹恹的,好像茶饭不香的样子,这让去街上买菜碰到其母胡家娘子的杏花抱怨,说喜家人都有毒,夫家的人是中了他们的毒了,幸好喜家搬走了,不然连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要中喜家的毒,真是好险啊。
胡家娘子也赞同女儿的话,又对她说怀上了要吃好喝好,还问梁家人有没有给她杀鸡吃。
杏花不满地撇撇嘴,说她婆婆把那几个下蛋鸡看得比什么都宝贝,怎么会舍得杀给她吃,如今她这个怀孕的媳妇就是每天吃早饭的时候比别人多出来一个鸡蛋而已,其余的中午饭和晚饭还是跟其他人吃的一样的。
胡家娘子一听可心疼自己女儿了,便说:“娘今年可养了十几只鸡,都是给你预备的,他们不杀给你吃,娘杀给你吃,这样你回去,晚上回家来吃饭,我就让你爹杀一只肥鸡给你炖上,你回来吃个饱。”
因为胡家和梁家就是斜对门,走过去也不过十来米远,杏花经常上街买个菜也能回娘家一趟,所以但凡胡家有个什么好吃的,胡家娘子都要给女儿杏花留一份儿,这要女儿回家来吃鸡也是情理中事了。
反正当天晚饭,杏花就以要回娘家拿个东西的借口回家吃炖鸡去了,剩下她婆婆柯氏,官人梁三郎,还有大姑子梁二娘以及外甥女秀儿四个人在家吃青菜豆腐。
恰巧柯氏下晌无聊出去在街上闲逛,路过胡家杂货铺的时候闻到从里面飘出来一股炖鸡的香味儿,就晓得胡家今天杀鸡炖鸡了,她当时就在想,不会晚上儿媳妇杏花又要回家去吃饭吧。
不想到晚间梁家吃饭之前,杏花果然以回家拿什么东西的借口回胡家了,柯氏在她走后就不满地对梁三郎说:“你也不管一管你娘子,见天回娘家去吃饭,显得咱们梁家多寒碜似的,她既然嫌弃咱家寒碜,又上赶着嫁进来做什么?”
梁三郎对杏花回家去吃好点儿并无意见,只是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听了老娘数落杏花的不是,特别说杏花常回家去吃饭显得梁家寒碜,脸上就也挂不住了,便对柯氏说:“娘教训得是,孩儿等杏花回来一定说一说她,只是,孩儿想着她怀上了,她娘炖鸡给她吃,也只是便宜了您的孙子对不对,咱们还不用花钱……”
这么一说,柯氏的脸色好多了,随即笑道:“还是三郎会想,反正胡家娘子也养了十多只鸡,就让它们最后都进了你媳妇的嘴,把我孙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梁二娘听弟弟和老娘说起杀鸡吃的事情,就想起了自己在齐氏随着喜家离开杨柳镇时,自己送了两只芦花鸡给她,让她进城之后杀了吃,这进秋了,杀了炖了吃补一补身,也不晓得她杀了吃没有。
齐氏才离开杨柳镇两天,她就挺想她了,很想去看一看她。
自打喜家搬走之后,这两天她都在想,要不要也搬进城去,把豆腐买卖做进城去。对于自己的做豆制品的手艺,梁二娘是很有自信心的,觉得搬进城去做豆制品的买卖,她也能在汴梁城里赚到钱,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只是她也不是个冲动的人,知道汴梁城可不比杨柳镇,要进城去离齐氏近一一点儿,必须要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比如说她要打探清楚喜家租住地附近的那些房租的价格,还有如果她在那里做买卖,豆腐的销量如何?
豆腐,豆腐干,炸豆腐圆子,这些东西利润小,必须要销量大才可以赚很多钱,才能够支付在汴梁城里的房租,以及养家糊口,就像是喜二郎做的种生买卖一样,他也是凭借着销量大才赚到钱的。
等一等,她怎么忘记了喜顺往那些汴梁城里的正店和脚店送种生,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往那些店里面送豆制品呢?
并且,最方便的就是通过喜顺的关系往喜顺送种生的店里送豆腐,也许那些店里都有固定的商贩送豆腐豆腐干这些东西,但是梁二娘认为自己的豆制品的质量和口味一定可以打败他们,如果两种东西同样的价格,可另外一种的质量更好,傻子才会不要那种质量更好的东西。特别是那些正店和脚店更是以食物的风味来招揽客人的,豆腐和豆腐干这样的食物虽然价格低贱,但却是每家酒店不可或缺的食材,也是小民百姓们餐桌上常常食用的东西。
汴梁城里上百万人口,若是她能够把豆腐生意做进汴梁城里去,她相信一定会赚到大钱。
想通这一节之后,梁二娘心里一下子激动起来,她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她也要进城去,跟齐氏挨得更近,可以常常看到她,最终赢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另外,就是把豆腐买卖做大,赚得盘满钵满,为以后跟齐氏在一起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
“娘,明日我想进城去恭贺喜家乔迁之喜,顺带着瞧一瞧齐娘子,您看,您去么?”打定要进城去找齐氏,顺带着见喜顺,探听下她可否帮梁家把豆腐往她送种生的那些正店和脚店里面推销之后,她就转脸看向柯氏问。
柯氏在喜家搬走之后,也没了刘氏那个说话的老姐妹,这两天觉得也挺孤单的,此时听女儿说起要进城去瞧瞧老邻居便也动心了,连说好,那就明日进城去瞧瞧乔迁新居的喜家人。
梁二娘于是就安排了,让弟弟和弟媳妇两人守着摊子,她明儿带着老娘还有秀儿进城去瞧喜家人,另外就是去了可能要耽搁几天才回来,这豆腐作坊的买卖这几天就交给弟弟和弟媳妇了。
梁三郎一听就奇怪了,问他姐难不成这进城去瞧喜家人,还要在人家的家里住几天么?
“是啊,万一人家留客,我跟娘可不是要住几日才回来,你要是觉得忙不过来,这几日就少做点儿豆腐。”梁二娘道,她暂时不太想把自己的打算对弟弟说,其实这一趟她进城去除了见齐氏,还想考察下汴梁城里面的豆腐买卖,以及城里的房租等等,若是可能她想租住一处后有院子,前有一个小小门脸房的房子,门脸房可以零售豆腐和豆腐干等,后面的作坊做出大量的豆制品送去正店和脚店,以及批发给一些卖豆腐的商贩。
梁三郎听了姐姐的话,想着或许人家喜家人真留客,而姐姐和老娘以及外甥女儿难得进城,去城里逛一逛也好,便答应了,道:“那二姐和娘,还有秀儿就进城去好好玩一玩再回来,家里的买卖我跟杏花也能应付下来。”
梁二娘点点头,接下来就跟老娘一起商议明日进城去恭贺喜家乔迁之喜该带些什么礼物送去了,说来说去,两人认为还是不如送些自家做的豆制品还有送些新出的青菜去合适。
次日起来,梁二娘挎着篮子,里面放了早晨才做出来的用瓷盒子装的新鲜豆腐,用荷叶包的新制的豆腐干和豆腐圆子,还有些才从地里采摘的青菜,带着老娘和秀儿去租了个驴车进城去瞧齐氏,顺带着恭贺喜家乔迁之喜。
日上三竿时,梁二娘等人坐着的驴车到了位于枣树街喜家宅子跟前,下了车,梁二娘就去问宅子右手方铺子里卖炭的一个中年男子,问他这里是不是住着才从杨柳镇搬来的喜家人。
那中年男子正是石头的爹,这两日铺子收拾出来之后,顺娘就运了一些石炭来堆放在铺子里面,然后挑了日子,决定开张做买卖。这挑的日子乃是九月十九日,也就是梁二娘等人到汴梁城的第二日。这会儿这卖石炭的铺子还没开张呢,就只有石头爹一个人守着,顺带着再把铺子给打扫一下。
石头爹见到一个如同一竿青竹一样挺秀的女子打听东家一家人,便过去答话,说这里住着的正是他东家一家,刚从杨柳镇搬来不多久的喜家。
梁二娘见找对了地方,回身把租驴车的钱付给了车夫,感谢了人家,这才重新看向石头爹说话,说她跟她老娘还有女儿是从杨柳镇来的,她姓梁,跟喜家的齐娘子相熟,她们这是进城来恭贺喜家乔迁之喜的,烦请石头爹进去通禀一声。
石头爹就请梁二娘等一等,他走进去找到曲大郎的娘子易氏,把梁二娘方才说给他听的话告诉了易氏,让她进内院去找到齐氏或者刘氏禀告一声,看她们见不见外头站着的从杨柳镇来的姓梁的妇人。估计在石头爹看来,现如今他东家喜顺是做大买卖的人,那些从杨柳镇来的访客或许是上门来有所求,所以他才不会直接带人进去,而是要先去问了东家的家眷见不见再说。
易氏答应了,就走去了内院门前拍门,好一会儿,齐氏来开了门儿。
见到齐氏来开门,易氏就站在门边,把石头爹告诉自己的话对齐氏说了。
齐氏一听高兴坏了,忙说:“我这就出去迎她!”
说完,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她实在是太高兴了,昨儿夜里她辗转半宿,思念梁二娘,真是好想长上一双翅膀飞回杨柳镇去,跟她一起说说话,然后就着豆腐干,喝些梁二娘自酿的米酒,醺醺然,一日的光阴就那么在温言软语和暖甜的酒味里滑走了。
奔到外院的门口时,看到梁二娘那一瞬,齐氏心里滚烫,朝着她伸出了手,笑得灿烂。
梁二娘也抿着唇笑了,快步上前,伸出两只手握住齐氏的手,温声道:“我进城来瞧瞧你,顺带着恭贺喜家乔迁之喜,这一趟,把我娘还有秀儿都带来了,多有叨扰啊。”
齐氏笑得眉眼弯弯:“哪里话,我可是巴不得你们来呢。”